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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闻坊》·闲话上海 |
王幸(主持人):周日《新闻坊》,“闲话上海”听我说。 张慰军:我爸爸是跟巴金伯伯、我们叫李伯伯,和李伯伯关系非常好,我们住得也比较近,有什么事情也会在一起聊天。 王幸:我在楼梯上看到,好像张乐平老先生和巴老画过很多他作品当中的一些插画对吗? 张慰军:是的,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我爸爸帮他画了很多插画,所以放在这里真的很有意义,我们也很开心。 王幸:说到三毛,实际上像我们这种年纪,像我七零后的,应该是印象很深刻的。那时候上海小孩,人手一本《三毛流浪记》,所以想问三毛这个名字,三毛这形象是怎么来的? 张慰军:最早一幅是这幅,刊登在1935年7月28日《晨报》的副刊,一出来就受到大家的欢迎。 王幸:是的。 张慰军:三毛是很调皮的,上海弄堂里的小孩,总归要做点恶作剧,人也有很可爱的一面,也有正义感。站在小孩的立场上,时代不断的变化,小孩始终不能理解成人的社会,所以他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当时他画的时候,实际上就画了一个光头小孩,但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他就随手加了三根毛,这是他自己的说法。我后来想,他自己家里是老三,虽然他的名字不是叫三毛,但是你要知道,当时江南一带的人,都叫大毛、二毛、三毛,所以名字就给读者亲近感。当时中国的文盲率非常高,超过80%,我爸爸觉得给大人看也好,给小孩看也好,能够一看就看得懂,所以尽量不用文字。我爸爸画《三毛流浪记》的时候,他去跟流浪儿童做朋友。 王幸:他去观察儿童。 张慰军:对,观察儿童。为了跟流浪儿童在一起,他穿了破衣服去和他们交朋友,里面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他了解了以后画出来的。当然其中也有他自己的一段经历,小时候当学徒等等经历。还有就是在战争当中,看到了很多战争孤儿,所以他一直想为这些小孩发声。整个三毛从头开始到结束,三毛的创作,三毛始终是和社会同一个节拍。 王幸:是的,跟时代同一个节拍。 张慰军:哪怕在连环漫画中,用现实题材的人也非常少。他能够抓住这点,达到这点,我就觉得他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王幸:《三毛流浪记》这本书一出来,实际上是很轰动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好像有这样一个小朋友写过信,要把自己的早饭钱省下来,给三毛吃,给三毛买衣服。收到这种反馈,老先生是不是也很开心?是不是也是因为很大的反响,他想把三毛继续创作下去?比如收到这种信,他知道三毛很受欢迎的。 张慰军:正好1949年宋庆龄先生邀请我爸爸和中国福利基金会,就是现在中国福利会的前身,一起办了三毛画展。我爸爸画了这种画拍卖以后,得到的款项和大家的捐款,还有卖现在叫文创产品,以前那种书签等等卖的钱,放在一起办了三毛乐园。 王幸:三毛乐园专门收留孤儿的。 张慰军:专门收留孤儿。第一期收到的钱,将近有三千名流浪儿童。 王幸:三千个,这么多。 张慰军:对,三千个。最感动的是来捐款的,有许许多多是三轮车夫、码头工人,他们自己本身生活也不是很好。 王幸:穷人。 张慰军:穷人捐款。 王幸:就是从小的漫画形象,发展到一个社会的,很大的公益行为。 张慰军:对。 王幸:这些都是《三毛从军记》的版本对吗? 张慰军:对,这是一部分。《三毛从军记》在《三毛流浪记》之前,因为种种其他的原因,1949年以后没有出版。 王幸:我以为《三毛从军记》在《三毛流浪记》后面。 张慰军: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它一直没有出版,到1980年代才出版的。所以人家认为,《三毛从军记》是后面的。 王幸:《三毛从军记》曾经拍过电影,怎么会想到要把它搬上银幕的? 张慰军: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导演张建亚,想出来把《三毛从军记》能不能拍成电影,就和我爸爸谈。我爸爸当时认为这部作品,要拍成电影不像《三毛流浪记》这样故事性很明显、很强的,它这里面有时候,有些散文的味道。 王幸:有些散文的味道。 张慰军:所以他说怎么拍,拍得好吗?结果后来张建亚先生和我爸爸说,你相信我,我肯定会拍好。 王幸:《三毛流浪记》的小朋友,真的是比较好玩,就像开通一样的。《三毛从军记》好像确实是真人的味道会更足一些。 张慰军:因为张建亚要想这演员,表演出军人(的感觉),特地到学戏曲的学校里面,去找这样一个人,就是要稍微会一些武功。 王幸:要有一点底子的。 张慰军:对,有点底子的。所以请了这样一个人。也很巧的,电影杀青的这一天,我爸爸去世了,1992年9月27日。他(张建亚)觉得一方面是很遗憾,爸爸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他也觉得很欣慰:我把这部作品拍出来了。他等于是中国的电影里面,少有的一部黑色幽默的电影。他把我爸爸画的《三毛从军记》里面许许多多黑色幽默的东西放在里面,当然他自己里面还有再创作。 王幸:上面还有乐谱。 张慰军:对,有乐谱,吹的是哆咪梭梭拉梭。 王幸:是我们国歌。 张慰军:那时候还叫《义勇军进行曲》。所以我每次和人家说,你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这首歌还是叫《义勇军进行曲》的时候,三毛已经唱出来了。 王幸:对,这个细节倒是真的没有注意。 张慰军:这和上海有非常大的关系。1937年8月13日,四行仓库日本人和中国军队打起来。当天晚上上海漫画家就大家一起开会,成立了抗日救亡漫画宣传的机构,队长是叶浅予,副队长是我爸爸,一共七个人,开始向全国各地宣传抗日,号召大家一起抗日。 王幸:像这画都很有趣,油灯上有一条像龙还是老虎的。 张慰军:侵略者。 王幸:要把它赶走。 张慰军:这两个画面,是他们后来跑到武汉,中国共产党提出了抗日统一战线,结果后来就成立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漫画宣传队就归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三厅下面。 王幸:这张是宣传队,在路上。 张慰军:后来叶浅予先生离开了宣传队,我爸爸就成为队长了,分成两队,特伟带了一队,这是我爸爸,这带着宣传队到各地去。这几幅画…… 王幸:感觉不一样,很有力量。 张慰军:而且同样复制了一些拿到苏联和欧洲都去展出,号召大家支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 王幸:那时候在墙上, 张慰军:这是墙上。 王幸:我们现在说涂鸦。 张慰军:涂鸦,他们那时候叫壁画。原来还有一张照片我们找不到了,是我爸爸在武汉一幅大的大型壁画上面他在画,他起草。 王幸:这就是宣传队部分队员是吗? 张慰军:叶浅予先生要离开了,所以他们拍了一张照留念,实际上还有好几个人已经离开了。一直到后来抗战,到1939年(本网注:1940年)的时候,因为经费等等原因,漫画宣传队所属的第三厅解散。我爸爸那时候在金华和上饶,他向第三战区申请,拿留下来的漫画宣传队,我们还是再组织一个宣传队。后来做了一年多也没有了,但是我爸爸一直在前线,就是第一线。 王幸:张乐平老先生是不是大部分都生活在上海? 张慰军:他等于小时候到上海来当学徒,一直到抗战爆发,他离开了。抗战胜利他回来了,但他那时候已经是穷光蛋,没有钱在上海继续生活下去了,所以他把家里人安排在嘉兴。一方面自己身体也不好,到那边疗养比较好。在那边画了大部分的《三毛流浪记》,还有一部分的《三毛从军记》。 王幸:非常感谢张慰军老师,和我们讲了这么多珍贵的记忆,让大家深刻地了解到,三毛的背后所包含的时代精神,和张乐平老先生对于社会、对于艺术的热爱和担当。 上海电视台新闻综合频道《新闻坊》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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