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三毛从军记

  潘奕霖(主持人):《流金岁月》打开电影记忆,潘奕霖和你在一起。1935年三毛这个漫画形象在漫画大师张乐平的笔下诞生了,十年后抗战胜利的1945年,张乐平先生创作了系列漫画《三毛从军记》,使得三毛这一形象扩大了影响。十五年前的1992年,“三毛之父”张乐平先生与世长辞,就在这一年我国“第五代导演”张建亚先生将《三毛从军记》搬上了银幕。

  解说:一个三根毛、圆鼻孔、流落街头的流浪儿三毛,一段流浪儿无所畏惧、傻胆大参军抗战的滑稽喜剧,一部充满了小人物小快乐、小幽默的经典作品《三毛从军记》。1992年,上海电影制片厂将著名漫画大师张乐平创作的、描写三毛参军后诙谐军营生活的作品《三毛从军记》搬上了银幕。由第五代著名导演张建亚执导,年轻演员贾林与实力派演员魏宗万联袂出演,将军营中一老一少两兵相互之间既爱又恨的形象塑造得幽默传神。这部极具漫画风格的影片,不但多年来深受观众的喜欢,也荣获了1993年第13届金鸡奖最佳儿童片奖、最佳男配角奖和最佳化妆奖。三毛究竟在每个人心中怀有怎样的情感?原作者张乐平最看中的作品在导演张建亚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伟大的作品,精彩的再现,另类的风格,最恰当的演绎,本期《流金岁月》带您欢乐品尝《三毛从军记》。

  潘奕霖:系列漫画《三毛从军记》是属于漫画大师张乐平的,而电影《三毛从军记》则深深的打上了导演张建亚的烙印,那么在张导的心中,他对于三毛这个艺术形象是怎样解读的呢?掌声请出的是我国著名导演张建亚先生。
您好,张导,欢迎您再次做客《流金岁月》。

  解说:张建亚,1978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1982年毕业后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导演风格独特,勇于尝试各种新鲜电影元素,所拍摄的影片深得观众的喜爱,代表作品《少爷的磨难》、《紧急迫降》、《绝境逢生》、《爱情呼叫转移》等。

  潘奕霖:因为我们也知道您是非常有美术功底的,我们想请您用您的笔,简单勾勒一下您心中的三毛,大家说好不好?
  观众:好!
  潘奕霖:圆圆的脑袋,蒜头鼻子,耳朵有点招风,三根毛。
  张建亚(《三毛从军记》导演):不行不行。
  潘奕霖:张导对自己的作品不是很满意,怎么看您画这个三毛,怎么跟您有点像啊?
  张建亚:没有没有。
  潘奕霖:张导,现在我要请您再看一幅,另外一幅三毛的作品,您看这是……这是我们找了一张,张建亚导演的照片,然后我们给它改了一下,就成为了这张照片。

  解说:导演心中的三毛究竟有着怎样的情感?原作者张乐平先生为何不愿自己的作品被改编?大师辞世留给影片怎样的遗憾?《流金岁月》真情讲述《三毛从军记》背后的情缘。

  潘奕霖:我最想问导演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您爱三毛吗?
  张建亚:不是一般的爱,非常非常爱。实际上在拍《三毛从军记》之前,我已经毕业十年了,十年也拍了很多戏,但是呢就是总希望拍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喜欢了观众也会喜欢。我小时候有一本没有封面的《三毛从军记》,基本上就是头尾都撕掉的,但是那本我一直留着很多很多年。
  潘奕霖:因为《三毛从军记》是张乐平先生第一部最重要的作品,其实《三毛流浪记》是在它之后。
  张建亚:而且《三毛从军记》你去看张乐平的,你去比较三毛所有的作品,实际上《三毛从军记》是张乐平创作精力最旺盛、绘画功底最最好的时候,所以当时就想把《三毛从军记》搬上银幕。而且我到现在印象特别深,我们当时改完剧本,改完剧本以后我就去(找张乐平),张乐平病了,住在华东医院,我在病床上跟他签的(改编协议)。实际上张乐平那时候不愿意人家改他的作品,然后我们开始去跟他接触谈,他讲不要拍了不要拍。
  潘奕霖:开始是不同意的?
  张建亚:他觉得你们拍不好,我觉得我在病床前,我真的感觉到他对《三毛从军记》的爱。张乐平坐在病床上,就拿着我们想跟他签的那个改编的那个协议,他拿着像要把孩子卖掉的那种,拿在那里,拿在那里,就不说话。然后我跟他讲我想怎么拍,我想怎么拍。他爱这个作品,他爱这个三毛,而且在所有的三毛作品里,他特别喜欢这个《三毛从军记》。真的,我讲我非常爱《三毛从军记》,我非常希望能够改编,最后他答应了。真的,我真的晓得,这个电影我一定要拍好的,拍不好对不起这个老人的。

  解说:漫画大师张乐平的漫画人物三毛始创于1935年,最初只是饭后茶余的消遣。1946年,《三毛从军记》在上海《申报》发表,引起轰动。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张乐平以画笔为武器,为抗日救亡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中国漫画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页。《三毛从军记》也是张乐平最偏爱的一部作品,描述的是三毛在国民党军队里的军营生活,虽然含有一些谐趣的内容,但主调却是讽刺,它像是刺向敌人的一把短剑,它标志着张乐平的漫画人物三毛,从早期的趣味性发展到战斗性的质变。在影片《三毛从军记》的片尾,我们也看到了导演张建亚专门打出的向张乐平先生致敬的字样。张建亚代表了所有三毛迷们对这位漫画大师的敬意。

  张建亚:那一年上海美术馆要馆藏《三毛从军记》的原稿,我们知道这个仪式我当时就讲,我要把这个摆在片头,馆藏了以后我们就从这一面,开始《三毛从军记》的故事。然后我们全部准备好,灯也运到了美术馆,摄影机也拿好了,就像拍纪录片一样把这个拍下来。结果晚上他们给我打电话说,这个仪式暂时不弄了,说张老师是昨天晚上感冒了,又住进华东医院了,然后我们这个就没有拍,拍戏的过程当中,就拍那个飞机上,三毛在里面转的那段戏,然后张夫人就到现场来看,说这个三毛蛮像的,问这个三根毛怎么弄啊。然后一直到停机,停机那天是拍降落伞,就是他(三毛)下来,(三毛)在空中逮麻雀啊,那个拍完了以后就结束了。结束了我晚上做梦,做梦就梦到又是华东医院,又是跟他签那个协议那个样子,华东医院那个病床前头,我就问他,张先生,我戏拍完了,就不知道你那个献画稿的仪式什么时候做?他说要弄的,要弄的。
  潘奕霖:梦里他说要弄的。
  张建亚:要弄的,要弄的,我脑子里就是这样,要弄的。第二天早上新闻里说,张乐平昨天去世了。真的。
  潘奕霖:第二天就(去世了)。
  张建亚:不是,实际上(停机)那天他去世的。
  潘奕霖:当天晚上就去世了。
  张建亚:真的。这个讲起来真是很怪很怪的,以后人家都说你《三毛从军记》拍得好,我永远讲我是得张乐平先生,我是蒙荫得惠,我实际上里面所有好的东西,只不过我是去追大师的步伐,有几步好的地方我可能是赶上了,有些地方,真的,就是这个作品它本身的生命力,跟张乐平画《三毛从军记》时候全部的激情跟心血。

  解说:拍摄前后大师的神态,令导演张建亚恍如梦境,但正是他们对三毛的热爱,才诞生经典。导演心中漫画中的三毛,在现实中如何实现?小三毛渡过的摄制组的开心之旅。《三毛从军记》15年聚会,快乐上演。

  潘奕霖:三毛这个扮演者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张建亚:嗯。
  潘奕霖:这个当时有信心找到一个三毛吗?
  张建亚:看了许多许多。这里面实际上我们当时就是讲,不在幼儿园找,不在小学找,当时找的是戏班子、马戏团,然后各个戏曲学校,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必须要有一个形体功底的,要苦孩子,要瘦,要见得到肋骨。现在越来越难找这样的孩子了,越来越难找。最后(就去了)中国戏曲学校,唱京剧的,武生,然后就看到贾林。在他们宿舍里,我说跟我去拍电影好吧?不去!我说为什么不去啊?我要唱戏。
  潘奕霖:最开始他不愿意去拍电影要演戏,那您怎么说服他的,最终去拍了《三毛从军记》?这样吧。我们叫来当事人问一问好不好?有请《三毛从军记》当中三毛的扮演者贾林先生来到《流金岁月》。贾林,您好!
  贾林(《三毛从军记》中三毛扮演者):您好!
  潘奕霖:看看这个大屏幕中的三毛,再看看我们今天的小贾,能认出来吗?
  观众:认不出来。
  潘奕霖:认不出来啊!好,欢迎贾林!

  解说:贾林,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在校学生,由原先的京剧武生登上大银幕,扮演经典漫画人物“三毛”,代表作品《三毛从军记》。

  潘奕霖:张导到你的宿舍说要带你去拍电影,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贾林:那时候不知道拍电影有多好玩,关键是那个暑假吧,我是准备去重庆玩。后来我忘了是谁跟我说的,我们这个要去朝天门码头拍戏,不用自己花钱去了,就跟着我们去玩吧。我说真的?那行,那就去吧。
  潘奕霖:哦,这个原因啊!

  解说:糊里糊涂就加入摄制组,当时年仅15岁的崛起的贾林,就这样成为了银幕上所有人心中的三毛。贾林把这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塑造得惟妙惟肖,将三毛在抗战期间由流浪儿变成一个兵,最后仍然无家可归的过程,以及他在从军期间的一系列令人捧腹大笑、忍俊不禁的经历展现出来。夸张的表情,诙谐的动作,都为影片中的三毛创作了极强的漫画风格,至今仍被观众津津乐道。然而,这个从未接触过影视的孩子,在剧中享受着导演带来的游戏感,甚至拍摄过半连剧本都不曾看过。

  潘奕霖:那你之前看没看过三毛的漫画?
  贾林:看过。
  潘奕霖:或是别的电影关于三毛的?
  贾林:看过,都看过。说实话演之前我没想到,我跟漫画里的(三毛),我没觉得有一点点像。
  潘奕霖:后来导演怎么打造你的?
  贾林:我记得一到上海,上午到的,下午就把我弄到那个化妆间里边,然后开始剃头,翻模子,然后在脸上做模型,到晚上我就觉得已经很像了。
  潘奕霖:那他这个到底是剃光了之后,还是套了一个头套啊?
  张建亚:剃光了以后再套了一个头套。因为我印象特别深,后脑勺这块张乐平那一笔,整个是个方的,后面特别大。
  潘奕霖:希望尽可能去尊重原著。像1949年那一版《三毛流浪记》,我们知道它那个三根毛,是用钢丝做的。这个《三毛从军记》的头发造型是怎么弄的?
  张建亚:牛皮。当时他们化妆也想过,用头发辫一根辫子,我说不行,一定要三根毛。然后一般的毛发又太细,我们就找了……
  贾林:我记得是你那个取景器的带子。
  张建亚:对,取景器的带子,还有那个牛皮。
  潘奕霖:那第一次拍电影印象最深的事情,人和事是什么?
  贾林:因为第一次拍电影,我也不知道演电影是什么样的。现在回过头来想,当时绝对是一个不称职的演员。
  张建亚:很好,很好。
  贾林:一般的演员拿到剧本,做个案头啊,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拍戏拍了两个多月了,每天到现场到处蹭剧本看,跟人家说把你的剧本给我看一下,把您的剧本借我看看,突然他有一天说,你自己没有剧本吗?我说我来了这儿之后,看大家都有剧本我没好意思要,我本来准备拍完了之后,谁要是不要了就送我一本作纪念。
  潘奕霖:后来有剧本了吗?
  贾林:后来就有了。
  潘奕霖:导演给你一本。
  贾林:给我了一本。那时候戏拍了三分之二了。
  张建亚:因为他是孩子嘛,儿童演员实际上真的不要灌输他理性的东西,就给他讲故事啊,孩子一相信全对了,你一定要给他赋予一点什么意义在里边,然后你在演的过程当中,眼神要给出一点什么意义,这就完了。我拍戏大家就是玩,他开心啊。
  潘奕霖:带着他玩。
  张建亚:他开心啊,你就像那场戏,打桩子搬木头那场戏,现场不笑我就觉得不行,不好玩。他就在那里跟老魏两个人就在南京军区的坦克基地。
  潘奕霖:怎么能让他弄得好玩点?
  张建亚:制片主任急得说玩吧玩吧,慢慢玩,台风马上就来了。就这段戏最后那个就是老魏扛起来了以后,他在前面吊着,吊着做配重,挂在老魏身上,那个大家都乐了,然后就看他每天早上起来以后,那身很脏的军装就穿上了,出去了你就觉得很对。
  贾林: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扛一根枪。
  潘奕霖:因为你学的是武生。
  张建亚:所有枪他都要打一打,炮啊什么的,他都要去玩一玩。这是一个小孩最正常的心理。
  潘奕霖:你觉得拍电影挺好玩的?
  贾林:挺好玩的。
  潘奕霖:刚才导演也说过,他想找一个学戏曲的小孩,这个戏里面也果然有一个你扮上岳飞的扮相的一场戏。
  贾林:那是在南京一个晚上拍的,天还没黑的时候吃饭,然后准备化妆拍戏,然后导演给我拿了几样道具,说这个你晚上都要耍,我看到上面有一个特别大的刀,是个铁的,我心里想这我晚上怎么耍啊?结果还没到天黑,他把刀把玩断了。
  潘奕霖:导演给玩断了。
  贾林:然后就变成短的了,我说这正合适,。
  张建亚:就在招待所拍的。
  贾林:对,就在招待所那个楼下拍的。
  张建亚:实际上你看这里边好玩的段落都是漫画里本身的。但是我做剧本的时候就是,把这个(创作成)希望把他做成三毛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希望成为伟大的人,他希望成为岳武穆那样的人,所以在劳军的那场戏里,他完全就进入了自己的梦想,可以成为岳飞,喊着刀枪不入人家就打不过,一枪打过去五个鬼子倒地,实际上真的战争跟他想象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潘奕霖:虽然说拍了电影,但是贾林还是很热爱他这个戏曲的专业,很热爱。现在的贾林是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的学生,对吧?那能不能给我们观众朋友简单露两手?导演,可以吧?
  贾林:我给大家说段评书得了。
  潘奕霖:那也成。

  解说:影片《三毛从军记》是一部超现实主义的喜剧影片,也是导演张建亚向漫画大师张乐平致敬的作品,因此影片更大程度地还原了原著的漫画风格。在影像上,除了演员的夸张幽默表演外,还借助了更多比如纪录片等其他表现手法,使得影片不但符合大人和孩子的童趣心理,也充满了反讽的寓意。影片上映后至今的15年里,广受观众的好评,荣获第十三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儿童片奖,中国儿童少年电影童牛奖最佳影片奖和最佳导演奖,第一届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和艺术创新奖。导演张建亚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了一个漫画的可爱的人物上,这也寄托了包括张乐平在内的所有人对三毛的梦。

  潘奕霖:您知道吗张导?您的老师啊,电影学院的郑洞天呢,写过一篇文章叫《九二年的三毛》,文章中是这样说到,张建亚是得三毛真味的,电影《三毛从军记》引起的笑声,和当年的人们看连环漫画发出的笑声大不一样,这是九二年的笑声,笑谈往昔,夹杂着自嘲的意味。这个是郑洞天老师的一个评价,那么还有评价呢是说,《三毛从军记》是最忠实于原著的三毛。
  张建亚:实际上我就是想要忠于原著,后来有很多次人家说,要拍三毛找我,真的,如果拍不出那个味道,找不出那个劲儿。但是当时真是人就在那种状态里,实际上我们在拍《三毛从军记》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能跟大师神交。练兵的这场戏,里面有个神来之笔,就是一群鹅,一群鹅非常整齐,我们这儿拍操练呢,整整齐齐一遍遍走,一遍遍走,一遍遍走。哎,我回头一看那儿有群鹅,我说停停停,鹅太好玩了。
  潘奕霖:不是您精心设计的?
  张建亚:不是设计的,就是边上水塘里有的,而且那个鹅太怪了,头都是这样,唰,一扭头全扭头,然后我们就开始赶这群鹅,结果一个上午改成拍鹅了。跟这个(练兵)并排着接在一起就特别好玩,而且这种意思就是,人都训练成动物了,都是战争已经把人异化掉了。这个片子在后期的时候,做了很多次。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在外景拍戏,厂里就说你们样片怎么还不来,现在厂里最快乐的一件事,就是看你们的样片,这种东西你想,我们拍的人心理很得意的。回来以后等拍子全部剪完了,出大事了,忽然之间就发现整体不如局部了,有声不如无声了。放无声样片的时候笑声不断,但是等片子剪起来配了音以后,那时候就是安安静静地看。那你要拍喜剧的人,你要进了这个场子,要是没笑声你心里多急啊,然后我就不知道什么道理啊?后来就发现还是要追《三毛从军记》四格漫画的感觉,不能让观众感觉是一个完整故事,所以我们要留出时间让他爆笑。我希望没有歪曲大师。

  解说:是什么让导演对演员做出这样的动作?虚构的老兵形象在演员魏宗万心中有着怎样的份量?先后两代三毛在《流金岁月》中相聚。《三毛从军记》15年聚会正在讲述。

  潘奕霖:1992年《三毛从军记》,获得了1993年的中国电影金鸡奖的最佳儿童片奖、最佳化妆奖,还有最佳男配角奖,那么最佳男配角是谁呢?就是在片中演一位老兵油子的魏宗万老师扮演的一个很有特点的形象,掌声有请魏宗万先生。

  解说:魏宗万,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演员,1963年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外貌极具特色、演技功力深厚的魏宗万,通过一系列银幕形象使观众很快记住了他。代表作品《湘西剿匪记》、《一个和八个》、《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绝境逢生》等。

  潘奕霖:魏老师您不用台词,您的整个表情动作外形就是能让我们有很多联想的一个。当时导演去找您,让您扮演这么一个老兵油子这样一个形象时,您当时的反应和态度?
  魏宗万:做过几次《流金岁月》,我特别喜欢做这一期,我刚才为什么冲张建亚导演鞠躬呢,因为这是我跟他首次合作,处女作,首次跟他合作。1992年的7月1日我记得非常清楚,我从北京到上海,火车误点两个小时。到了我家里一进去,张建亚跟崔杰(副导演)两人坐那儿。我老伴说张导演和崔导演等了两小时了。我说,呦,不敢不敢。干什么?他说请我去拍电影《三毛从军记》,让我演个老兵油子。当时的漫画里是没有这个人物的,这是张建亚(加的)。
   张建亚:要跟三毛的纯(做一个对比),再一个对称嘛,要一个“油”字嘛,他是拿这个当买卖做的,他说到部队里来混饭吃的,跟他的纯正好相对应。
  魏宗万:这就是张建亚导演的神来之笔,他是发挥了张乐平先生的漫画,增加了这个人物。当时我就拒绝了,我当时54岁。我说拍电影最怕一个跟孩子拍,一个跟动物拍戏,观众全部都看小孩,或者看动物了。第二个原因我说我54岁了,再拿着三八大枪到处跑,我实在吃不消,我不干。哪知道张导来了个绝招,叭一下就跪下了,把我老伴吓一跳。
  张建亚:你已经跪还了。不用了,不用了。
  魏宗万:底下我得说点。然后他说你不答应我不起来,我赶紧我也跪下了。那玩意就跟戏曲一样,我说我答应我答应。到了1993年的11月份吧,晚报上登出来是《三毛从军记》最佳男配角提名,我是第二。我当时就去了,很严肃,西装革履领带,玩深沉,那时候还挂了什么牌子,嘉宾。在那儿开了六天会,我都是正装,到第七天颁奖的时候呢,我以为我得不着的了,所以说我那天就换了便装。然后我这个奖是孙道临老师颁的,他一上台最佳男配角,魏,宗万俩字我没听见,我脑子嗡的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上台怎么下台的,也晕乎乎回到花园饭店,也不知道是二十几楼。这时候只见门一脚给踹开了,导演进来了。你给我跪下,我请你的时候你不来我给你下跪,你现在拿了奖了你给我跪下。我老老实实跪下。
  张建亚:没有了,没有了。
  魏宗万:后来呢张建亚毕竟是个喜剧大导演,拿了我的奖状抖落半天,怎么没支票下来呢?我们那一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这个非常珍贵,所以我刚才上来朝导演鞠了个躬,上次下跪这又鞠躬。

  解说: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演员魏宗万,此前曾经凭借自己出色的演技,在《一个和八个》、《湘西剿匪记》等影片中为观众所熟悉。此次首次与张建亚导演合作,就出演了一个漫画之外被虚构的老兵油子的形象。这个老兵与三毛之间既爱又恨的关系,使得故事发展中笑料百出,一个个被无数观众记住的经典段落情节,也都是出自这个老兵与三毛的对手戏中,甚至众多至今让人捧腹的笑料,都是演员和导演在现场碰撞出的结果。

  潘奕霖:刚才有一个螃蟹,爬到了三毛的裤裆里,您给他弄出来了。
  魏宗万:本来这个剧本是张建亚写的,小螃蟹是咬到脚趾头上,我说导演我给你改一改戏,咬脚趾头不逗,我说得爬到裤裆里去。他说你这个下流胚,当时就来了一句这个。我说我不下流,三毛是孩子。国民党那个军裤很大,小孩穿着更大,先爬进去然后他哇叫,我一捏他嘴他就声音出来了,然后他就指指这儿,我手再进去,我给它咬住了,就是让小螃蟹咬住了。张建亚说这个点子好是蛮好,不知道将来能通过吗?
  张建亚:非常好,这个点子非常好。
  魏宗万:结果在看样片的时候,他们厂长说张建亚,这个点子肯定是魏宗万想出来的。这个原话是导演告诉我的。还有砸那个榔头那儿,也是张建亚他说你再给我想点子。我就琢磨,因为我当过四年工人,17岁到21岁在上海汽轮机厂当了钳工,经常出工伤事故。就那个榔头打着打着,啪就飞出去了,我就把那个意思就跟导演说,他马上就认可了。所以说我千句万句并一句吧,尽管跟张建亚后来合作了几次,他老整我,他一拍电影他说魏宗万你来吧,我说我不来我不来。明年他要拍《西游记》,他又要叫我,我说我想演唐僧,非唐僧不演,把他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张建亚:不好意思,实际上他后来一直被我糟蹋。
  潘奕霖:我还想问一个问题,魏老师,当时1993年您获得金鸡奖最佳男配角奖,您都不知道怎么上台,领完奖就下来了。
  魏宗万:对。
  潘奕霖:我估计您也不记得您说了些什么致辞。
  魏宗万:当时一个演员都没说,包括巩俐,包括葛优都没说。
   潘奕霖:那今天如果说让您说一下,您想补充点什么获奖感言?
  魏宗万:首先,感谢老天吧,天上掉下个馅饼吧,这是开玩笑是吧。首先应该感谢我们大师张乐平先生,其次感谢导演。我当然身上的喜剧细胞也很多,但是还没有碰到一个这么默契的一个导演,刚才我鞠一躬已经是代表我的完全心思了,是吧。最后是感谢观众,很多大人、左邻右舍说看了《三毛从军记》几遍还想看。
  张建亚:真的,当时拍这个戏非常投入,确实也非常累,非常心力交瘁,但是也非常快乐。这部影片一直会被电视台放,年年放。
  潘奕霖:真的,在电影频道每次播放,它的收视率还是蛮高的。
  张建亚:当时拍《三毛从军记》的时候,我为什么一直说要原汁原味呢?要能够体现张乐平原来的漫画精神。我们是看三毛长大的,三毛要在我们这一代手中,让它继续活下去。让它活下来,这是我们做的事情。
  潘奕霖:我觉得张导说得非常的真诚,那我们也知道其实第一个把三毛搬上银幕的,就是1949年上海昆仑影业公司根据《三毛流浪记》同名漫画改编的一部电影。
  魏宗万:王龙基演的。
  潘奕霖:对,王龙基先生扮演的小三毛,当时他也只有8岁,那么《流金岁月》节目因为是连续两周播出《三毛流浪记》和《三毛从军记》,所以我们特别希望两代三毛能够有一个历史性的相聚。在这里我们也请来了1949年版《三毛流浪记》中三毛扮演者王龙基先生。
  魏宗万:是吗?
  潘奕霖:跟你们相见,有请王龙基先生。
  王龙基:你好,你好!
  潘奕霖:两位三毛,一位是在59年前扮演三毛的王龙基先生,一位是在15年前扮演三毛的贾林同学。
  贾林:我很小的时候看过王老师演的那个电影,非常小的时候就看过,那个给我的印象非常深。
  张建亚:那个电影非常好,而且那个阵容多强大啊。
  潘奕霖:那王老师我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三毛从军记》这部电影,当年到电影院看的时候您喜欢吗?
  王龙基:我看了很多次,它从另外一种艺术形式当中展现了三毛,而且我认为是很成功的。
  潘奕霖:刚才张导演也说过,说他小时候就看过《三毛从军记》,既没有封面也没有封底,但是中间内容深深的吸引了他。《流金岁月》节目本来很想送张导一个礼物,就是送一本完整的《三毛从军记》,但后来我听说还有人想要。
  王龙基:你这个难题我来帮你解决,给我们导演,给我们这个名演员,没人一套三毛的合订本好不好?
  潘奕霖:那咱们这本送给谁啊?
  王龙基:送给贾林吧。
  潘奕霖:那请诸位签上名字,鼓励贾林好好学习。
  潘奕霖:其实呢无论是我们的第一代三毛,还是我们1992年版的三毛,都是源自于我们的“三毛之父”漫画大师张乐平先生妙笔生花,当然我们也会听到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三毛出现,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非常爱三毛。好,感谢收看本期《流金岁月》,下周一晚,我们再见。

总策划:陆红实 唐科
导演:王静晗
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 《流金岁月》栏目
2007年6月11日首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