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童年相遇

李 佳

 

 

  童年是一条河,悠悠绵绵,静流无声。所流经的岁月,是人生最懵懂的时候,还来不及察觉;再回首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被童年浸润过的时光。

  时光难倒回,童年难再。所幸,浸润有痕,一半隐在荏苒光阴里,一半印在自己心上;隐得深了,印得亦深。忽而有机会碰撞一下,恍惚的记忆便悄然而至,把正老去的人带回最美好的时光里,不经意湿了岁月,湿了眼眶。

  4月,是一年中的“童年”,随处都是新鲜,嫩芽娇翠,草色新绿。4月喜欢下雨,也是湿湿的,每场春雨后,“晓看云湿处”,又一片生机勃勃。

  在4月的春雨里,我们田笙昆曲研习社的海盐曲会之行出发了。上海距离海盐不远,一路有春雨相伴,时疾时徐,打湿了巴士的车窗,让沿途景致变得朦朦胧胧,颜色都舒缓了,远山轮廓纤柔,近村雾气缥缈。身在旅途,恍若梦境。

  梦醒时,遇见海盐县“张乐平纪念馆”。众所周知,张乐平是“三毛之父”,他画笔下的三毛是当代中国最著名漫画形象之一,《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三毛翻身记》……一部部脍炙人口的漫画,陪伴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孩子的童年,这个孤苦伶仃、连头发也只有三根的倔强孩子,成了几代人共同的记忆。他孤苦伶仃、四处碰壁,他笑对逆境、质朴善良,这样的一个孩子,不止一次出现在童年的读物里、睡前的故事里和遥远的梦里,成了中国孩子特有的童话,在他伴随我们成长的时候,他的个性与形象,也融进我们的血液里。

  一见三毛,备感亲切。

  纪念馆中今日举行著名画家戴敦邦先生“图说唐宋诗词”画展开幕仪式,在饱赏了一番艺术盛宴后,我和几位曲友信步走进馆内纪念品店,离开的时候大家手中不约而同多了本《三毛流浪记(全集)》。封面是黑色的,以白色线条几笔勾勒出一个小三毛,活灵活现的,随时准备一跃而出。虽然内容不陌生了,但书却像是位久违的老朋友,每个人都紧紧抱着,仿佛一不留神,会让这个孩子跑掉,那样又要费心思找寻一番了。

  随后是午饭时间,因为下午曲会的缘故,大家兴致很高。不知怎样起的头,突然有人说起儿歌,一下子,一桌老老少少喧腾起来。这群人里,最长的耄耋高龄,年纪稍轻的五六十岁,我是其中最小的,也过了“而立之年”,大家你一首、我一首争唱,谁也“不甘示弱”……

  窗外的雨,忽然变大,敲在刚刚苏醒的地面和新长成的叶子上,“啪嗒、啪嗒、啪嗒……”动作顽皮,声响灵动,像群迫不及待要加入这场特别“歌会”的孩子,焦急地吵嚷着。窗内的一群人,有常在舞台上书写粉墨人生的昆曲名家,有读惯诗词名著、唱惯“临川四梦”的资深曲友,有的阅尽沧桑、有的洗尽铅华,也有像我这般初历繁华者,此刻都浸在儿歌的旋律里忘情徜徉,仿佛一群孩子,不觉世事变迁、不知老之将至。在心中的童年河与岁月中的童趣碰撞的这一刻,时间静止了。只有童年的梦波光粼粼、童年的歌不绝回响。

——摘自2016年7月9日《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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