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退守的三毛

沈 东

                                            

 

  每当坐在电影院里面对翻江倒海、山崩地裂的画面时,一切现实都在离我们远去,但无非是顶着各自的大脑袋进入一场无梦的睡眠而已,如果说这就是大片给我们带来的养生效果的话,那么1949年的那部《三毛流浪记》简直可以看成是一支兴奋剂了。当被大富之家收养的三毛,把一群苦孩子穷哥们儿也一并带进豪门饮宴时,当他们围成一圈载歌载舞时,这一刻,身处其中的这个巨大的城市,仿佛也成了银幕之外的我们的了。

  这种经验只有在长期体验过大都市文明的人才能体味。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在上海,才能产生三毛这样的人物。“三毛之父”,浙江人张乐平的出道是在上海;《三毛流浪记》的导演赵明也是在上海完成了在电影圈里摸爬滚打的成长。甚至生在南方、学在北方的张建亚也只有在上海才能做出他那部相当“后现代”的《三毛从军记》。

  上海的天气始终是萎靡不振的一副样子,上海的老街道始终是那么狭窄拥挤,这就是多少年来上海在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心目中沉淀下来的感觉。这是一种和北京完全不同的经验。在后者那里,标志的作用似乎要永远大于实际生活的作用,就像一座空的豪宅,让人心存敬畏,却不属于任何人。电影中的三毛,充满了上海气质。人物虽然是虚构的,但是每一个场景、每一种求生的手段乃至每一次的反抗,都带着现实的真情实感,有无奈,有市侩。所以片中的反抗才具有让人情感得以宣泄的力量。

  也许是有过北方生活的改变,也许是福建祖籍的干扰,张建亚《三毛从军记》里的三毛身上的上海气质就打了不少折扣。如果非要整理出一份履历的话,三毛当然是从完军才进的城。但毫无疑问的是三毛在张建亚那里更多地变成了一个代表历史大背景的象征,而不再是大都市中的一粒尘埃,就像你我。在这部片子里,游戏感得到了空前的强调。影片将漫画手法、荒诞风格及资料片、滑稽表演有机地结合起来。战场上的三毛胜利了,但是作为一个寄托小人物内心的失落感、实现我们心中理想的代言人,三毛却退守了。

  因为人们不再能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三毛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自己占领这座城市的希望。

  中央电视台在筹拍关于三毛最新的动画片,这个三毛已经挂上了“京”牌儿。据说原著的内容也被大大地丰富和改写了,据说京派三毛将会变得更加“油滑可爱”,一改以前的邋遢可怜相。三毛,再次被迫退守。忙碌在城市里的那些人,又将去哪里寻找自己的精神胜利?

——摘自2004年7月29日《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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