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平纪念馆漫记

鲍世远

 

 

  走进坐落在浙江海盐县的张乐平纪念馆,迎面矗立着一座张乐平的塑像,他面带微笑端坐着,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斜依在他腿旁的三毛,神情亲切,生动感人。塑像的底座上镌刻着:“大树是由苗苗长大的,对苗苗我们要精心灌溉。”这话像是张乐平对三毛说的,但更像是对参观纪念馆的所有大人和孩子们的真情企盼。

  望着巴金题写的张乐平纪念馆馆名,观看馆内陈列着的张乐平的一生经历和他的漫画作品。他创作了三毛艺术形象,被人们亲切地称作“三毛之父”。他从二十年代在家乡绘制第一幅漫画《一豕负五千元》,到九十年代创作的《猫哺鼠》,他的画笔始终与时代的脉搏共跳动,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近代社会的历史变迁,表达了人民群众在特定历史时期的思想感情。

  紧靠张乐平纪念馆旁是一座绿荫茂密的“三毛乐园”。我想起,1949年4月,在宋庆龄的支持下,张乐平在上海大新公司举办了三毛原作画展,义卖画作,筹款创办了“三毛乐园”,专门收容像三毛这样的流浪儿童。可现在这里的“三毛乐园”,已成为新中国儿童的真正乐园,首先是张乐平家乡的孩子们在这里尽情地欢笑,享受着金色童年的幸福。

  1910年11月10日,张乐平出生在浙江海盐县海塘乡黄庵头村。他在孩提时代经常帮母亲剪纸样、描图案,慢慢喜爱上美术。可家里贫穷买不起纸笔,他就把杭州湾海滩当纸,用芦柴杆作笔,在沙滩上学画。他读小学时,美术老师以《一豕负五千元》为题,要张乐平画一幅讽刺曹锟贿选总统的漫画。他画了一只笨猪猡,背负装满钱的大口袋,正在收买选票。这是张乐平14岁时创作的第一幅漫画。小学毕业后,张乐平先在木材行当学徒,后来到上海私人画室学画月份牌,可他喜欢画的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众生相。他又到了一家广告公司的印刷厂做学徒,他不堪忍受印刷厂老板的粗暴责骂挨打。他曾深切说过:“小小年纪,谋生之难,真是不堪回首。”“如果没有切身的感受,我是画不出那套连环漫画的。”

  三十年代的张乐平,看到当时叶浅予和梁白波创作的人物漫画“王先生”、“蜜蜂小姐”,激起了他强烈的创作欲望。于是,他于1935年11月20日在上海《小晨报》(按:应为1935年7月28日《图画晨报》)上发表了以三毛为主角的连环漫画。

  经过抗日烽火的磨炼,张乐平开始了新的漫画创作。1947年初,一个严冬的夜晚,他回家路过一个弄堂口,发现三个流浪儿正围着火堆烤火。他自己日子过得很艰难,无力帮助他们,只得怔怔地站立了很久。这一夜,他回到家里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早晨,他又走过昨晚经过的弄堂口,看到三个流浪儿中的两个已被活活冻死了。眼看着收尸车上垂下的孩子的摇摆着的手臂,他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他由此想到上海、想到全国有多少流浪儿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他激动,痛苦,愤怒。他在激愤中创作出反映流浪儿被压迫的悲苦命运的系列连环漫画——《三毛流浪记》,在《大公报》上连载,激起了上海市民的强烈反响。夏衍同志曾说过:“三毛是上海市民最熟悉的一个人物,不仅孩子们熟悉他,欢喜他,同情他,连孩子们的家长、教师,提起三毛也似乎已经不是一个艺术家笔下创造出来的假想人物,而真像一个实际存在的惹人同情和欢喜的苦孩子了。”为什么三毛的形象和遭遇,能够使几代人欢喜、同情和难忘?我想,用张乐平自己的话最有说服力,他说:“画三毛就是画我自己。”因为,画家笔下的三毛,已从单纯的对弱小者的同情,变成了对旧社会的抗议和控诉,触及到了不合理社会的本质,所以会受到千千万万人民的喜爱。

  当我走出张乐平纪念馆,听到从“三毛乐园”传来孩子们笑声,我也笑了。三毛的时代已经远去了,新社会中的“三毛”,正在成长和进步。今年正逢张乐平九十诞辰,他的艺品和人格力量,必将继续激励我们走向新世纪;他所创作的感人的漫画,也将会在人们心中代代流传。

——摘自2000年3月9日《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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