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弟——乐平

张戴光

 

 

  我弟张乐平,小时候叫张昇。乐平这个名字是在海盐蔚文学堂读书时,老师所取的。

  我家世居在海盐张家门黄庵头。父亲张舟若,清末中了秀才,后又考取了廪生,在新篁镇一家徐姓大户家作家塾老师。至民国元年回家,就在场前镇上的大王庙里教书,那时叫西塘第二小学,是个复式班,只有两个老师,家父虽是校长,却收入很低,家境亦较贫困。

  我和乐平相差三岁,我们相处很好,两人同去父亲那里就读。乐平他从小喜欢画图,看到庙里的各种菩萨,就在墙上乱画乱描,画得很像。此外,他还喜欢捏东西,用剩的蜡烛油捏成鸡狗式样,捏了又捏,到自己满意为止。

  母亲的手艺很巧,能剪纸、绣花。乐平也就跟母亲学剪纸。记得有一年过年,乐平还不满十岁,他剪了许多元宝。他对绘画,首先仔细观察。他想画马,可是真马没见过,要我领他去看马,那时乍浦一带有马的,我带他去方家埭海塘上看马,回来就画了起来,去了好几次,他记住马的轮廓,越画越像。

  我在嘉兴学生意的时候,母亲领他来嘉兴看我,他看到街上一副馄饨担子在叫卖。他从未见过,看那担子一头有只小柴灶,另一头放有碗瓶等物,他蹲在地上看得出神。回到我住处就用笔画了副馄饨担。十几岁时,他看到木匠那只刨子,认为很好,能把木料刨得平伏光洁,他就找块方木照着凿成一只小刨子,我们看了很好玩,把它保存到翻造房屋才被弄坏。

  后来,乐平到海盐蔚文学堂读书,那位陆寅生老师发觉乐平在绘画上很有希望,对他耐心辅导,使乐平画艺大进。那时家父收入微簿,不能继续求学,乐平在14岁那年就辍学回家,这对乐平影响很大。后来通过一位表亲的介绍,到上海南汇万象镇一家木行去当学徒。他白天工作,晚上看管木料。床铺在河边的简易房内,潮涨时,海浪涨到岸上的简易房内,有好几次把乐平的鞋子也冲走了.尽管当学徒生活困苦,他却忙里偷闲,从不间断地习画,入了迷一样。如此锲而不舍,终于打下了扎实的功底。

  后来,我姐姐和姐夫到上海做小生意,住在天通庵路。乐平离开木行住在姐姐家帮做生意。后经人介绍到三友实业社从事广告绘画,从此乐平就以绘画为生了。乐平天资聪明不断钻研技艺,画技不断提高,终于成为著名的漫画大家。

  乐平成家后,因工作忙,很少回家。我去上海看过他几次,带点他喜欢的土特产,他很高兴。老哥俩在一起,无话不谈,他问起过去的伙伴们生活,畅谈往事趣习,倒是其乐融融。他最后一次回家是他的三子苏军插队到家乡张家门时,以后他就再没空回家了。

  如今,乐平弟逝世已一年多了,他留下的大量作品,仍熠熠发光。魄去魂在,精神长存。

  l993年(周明记录整理)

——摘自《张乐平轶事专辑》,1994年3月海盐县政协文史委员会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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